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1898-1970),德裔作家,出生于德国一个工人家庭,18岁时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1929年出版小说《西线无战事》,引起轰动。
代表作品:《西线无战事》《凯旋门》《爱与死的年代》《黑色方尖碑》《里斯本之夜》《应许之地》
姜乙——译

本书既不是控诉也不是自白。
我只是试着描写被战争毁掉的一代人——
即使他们躲过了炮弹。
——开篇语
我们一致认为,我们的处境大同小异。不仅是我们几个,战场上的每个同龄人,都或多或少面临着同样的局面。这是我们这代人共同的命运。
艾伯特脱口而出:“战争把我们的一切都毁了。”
他说的对。我们已不再年少。我们不再想征服世界。我们是逃兵。我们既逃避自己,又逃避生活。我们才十八岁,刚开始热爱世界,热爱生活,却不得不对这一切开炮。第一颗榴弹,第一次袭击射向了我们的心脏。我们与行动、追求和进步断绝了关系。我们再不相信这一切:我们只相信战争。
晚祷的时候到了。夜幕降临,弹坑里像装满了幽灵般的秘密,袅袅升起烟雾。雾气先是胆怯地在四周蔓延,接着又冒死般越过弹坑边沿悄悄溜走。随后,从弹坑到弹坑练成长长的一条。
······(回忆)我们坐在树下的小溪边,两只脚悠荡在清澈湍急的溪水中。溪水的清香和风吹白杨的旋律操控着我们的幻想。我们爱这一切。而那些日子的情形至今叩击着我的心,久久难息。
即使有人能把过去的生活还给我们,我们也不知拿它如何是好。它扑面而来的温柔神秘之力不会复苏。我们可能活在其中,出没其中。我们可能会回忆它,爱它,想到它就动容。但就像我们在亡友的遗像前沉思——那是他的样子,他的面容,而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成了记忆中虚假的生活。照片上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我们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和记忆中的情景紧密相连了。吸引我们的不是对它的美和情绪的理解,而是共同情感,是对生活中的事物和变故的兄弟般的感同身受,这种情谊为我们划了界限,让我们对父母的世界不再理解,沉醉其中,哪怕是最细微的东西也流入永恒之河。也许这是年少时的特权——但现在,我们看不到边界,也不认同哪里是终点,我们的血液中有期待,它使我们与一天天的经历融为一体。
疾风扫射,掩护炮火,狙击炮火,地雷,毒气,坦克,机枪,手榴弹——这是些词,但这些词涵盖了全世界的恐怖。
书架里的书一本挨一本。我熟悉它们,仍记得是如何排序的。我用眼睛请求它们:对我说话吧,收留我——收留我,往昔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美好往昔——再收留我吧——
······
一个陌生的可怕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我再也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了。尽管我竭力祈求,但一切都没改变。我像被判了刑,冷漠而悲伤地呆坐着。往昔转身离去。同时,过多的祈求又让我感到恐惧。对于将会发生的一切,我一无所知。我必须牢记,我还是个士兵。
······
我慢慢地把书放回书架。
远去了。
我安静地走出房间。
(这是保罗的两周休假后回到家的情景)
一道命令就能让这些沉默的身影变为我们的敌人,或变为我们的朋友。某张桌子上放着一份我们无从知晓的某人签署的文件。于是本该遭世人蔑视、受到最高统治者的罪恶成了我们持续多年的至高目标。谁能分清敌友?当我们在这里,望着这群沉静的人,有的人一脸孩子气,有的蓄着信徒式的胡须!每位新兵的军官,每个学生的老师,都比他们更像凶恶的敌人。而他们一旦获得自由,就会朝我们开枪,我们也会射向他们。
(保罗被派去看守俄国俘虏时所思)
秋天了。老兵已剩不多。我们班的七个人,只剩下我一个。
他于1918年10月阵亡。那天,整个前线寂静无声。军队指挥部战报上的记录仅有一句:西线无战事。
他向前倒下,像是趴在地上睡着了。如果把他翻过来,会看见他大约并没有遭受太久的痛苦——他脸上表情镇定,就像他对这样结束感到满意。
(战争杀死了保罗,曾经的那个他已经回不去了)
战争是残酷的,我原本的想象在看了这本书对比后却显得轻描淡写。这本书给我的第一感觉就让我想起了电影《我们的父辈》,电影的介绍中就有一条“二战杀死了一代德国人”,和这本书的思想很契合,电影五个人物的变化很好的印证了战争的残酷,以及战争带给一个人的改变。首先特别推荐这本书,姜乙翻译的文字我很喜欢,像《人类群星闪耀时》《悉达多》等作品都翻译的特别顺畅,她的文字中优美中包含力量,不浮华也不枯燥,特别有阅读感。作者雷马克亲身参加了一战,书中的内容更显真实,有些情节让人不寒而栗,在这本书中,对细节,战地气氛,景物对比,心理描写真的面面俱到,很容易引发读者的共鸣思考。下面将结合本书和电影来谈一些思考。
书中的主人公保罗在还没满十八岁时(以及他们那个班),就接受老师的鼓动去报名参军,那时的他们只是一腔热血。在还未成熟,未有明确的认知前,大多数正是对当前的生活开始热爱中,这份热爱会被上前线的那天夺走,在那天扼杀。作者说道:“出发时,我们是怏怏不快或兴致勃勃的士兵——我们来到前线的边界地带。我们变成了人形野兽。”。军营的日子和前线的日子有天壤之别,战场上,你不杀敌人就会被杀,不允许有选择的权利。第一次杀死敌人的时候肯定会是一种煎熬,内心的负罪感会伴随很长的时间,但久而久之,全身的麻木会命令他们坚持下去。正如电影中的弟弟弗里德黑尔姆,他一开始就说“战争会将一个人最丑陋的地方展现出来”,确实如此,一开始胆小的他在不得不杀死战俘后,他的心也硬了,他明白一旦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书中保罗在两星期的休假后回家,走进自己的卧室时,书还是像往日一样一排排放着,只是当自己伸手去触摸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那份安逸,那份美好早已不复存在,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他必须时刻谨记自己还是个士兵,战争后遗症真的磨人,走在路上听到铃响,直觉会告诉他那是炮弹。电影中弟弟在负伤后回家休养,在饭桌上听到年轻士兵的叫嚣和天真,会不会想起当时的自己呢?相比眼前的这些小孩,前线更需要的是他们,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地回到战地。书中写到不久就会有特别年轻的孩子补充到队伍中,他们甚至没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夜晚受伤的往往是这些年轻人,他们往往分不清是哪种炮弹、在哪个方向、应该怎样躲避。保罗和其他老兵会教授他们,但是当真正到前线的时候,恐惧也会让他们忘记一切。还记得电影中弟弟最后一幕的感人场景,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兵在慌张中向巡视的俄军开了几枪,他们被包围了,但那几个孩子还在固执地要硬拼到底,弟弟为了让他们意识到眼前子弹的残酷,以身试险,因为投降后俄军会放过孩子,他们还只是几个孩子。
战争会消磨部分人的意志,战况的持久会让他们思考他们奋战的意义什么,上了战场,他们只是为自己而战。也有人坚持不下去而选择当逃兵,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前方是敌人,后方是宪兵。那些被发现的逃兵的生活并不比前线的差多少,他们往往会被枪毙或拉去干些脏活。电影中哥哥威廉就是很好的例子,军衔会被在他成为逃兵的那一刻撤去,往日的荣耀也会一扫而光,有的只是折磨。哥哥杀死宪兵军士长情节让我想起书中保罗加登一行人打上级西摩尔史托斯的情节,西摩尔史托斯虽然在平时的训练中无理地刁难他们,等到上了前线,他看到了前线的艰苦和可怕,前线若没有战友的相互照顾该如何熬下去,西摩尔史托斯恢复了往日的厨子角色,开始给他们做好吃的,时刻照顾着他们。
狭长的战壕已不堪入目,周围的土地遍布弹坑和燃烧的余灰,空气中尽是血腥、腐臭和炮弹裹挟的尘土,当黑夜降临时,战友的呼吸声是他们最好的安慰,那种死寂的氛围会让空间凝固,让人神经紧张,严重时会让人发疯,疯到在战地中狂奔,在战地中嚎叫。燃烧天际的照明弹像烟火般迷人,却又处处致命,伴随而来的是密集的炮火。夜夜的惊心和日日的醒目,已让期待成为幻灭。在前线的他们,每天都经历着生离死别,那里有残缺,也有长眠。
“秋天了。老兵已剩不多。我们班的七个人,只剩下我一个。”
“他于1918年10月阵亡。那天,整个前线寂静无声。军队指挥部战报上的记录仅有一句:西线无战事。
他向前倒下,像是趴在地上睡着了。如果把他翻过来,会看见他大约并没有遭受太久的痛苦——他脸上表情镇定,就像他对这样结束感到满意。”